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季暝秋往地面看了看, 瞬間腿肚子朝前。
寧逸總算抓到一回他的糗樣，在心裏憋笑, 面兒上不動聲色地解釋：“飛機上島太容易被發現了，咱們只能跳傘，”他湊到季暝秋耳邊，小聲問，“是不是怕啊？”
季暝秋深呼吸。
其實他跳過傘，只有一次。
並且，他當時就發誓, 這輩子再也不跳了。
他之前會去跳傘，純屬是想體會一次。試試極限運動如何激起人類的生存意志，怎麽刺激腎上腺素、多巴胺等多重激素分泌。
腦子一抽抽, 約了個高空跳傘。
跳完的感覺是吹死我了、表情管理失敗、原來我的嘴這麽大、我在天上為什麽像個王/八、拍出來的照片沒有一張能看的、怎麽會有人喜歡這種運動，真的是為了釋懷生命吧……
得出結論：確實能適度抵禦抑郁情緒，活著真好，沒事不要給自己找罪受，在床上躺著多舒服。
後來, 季暝秋反思, 其實主傘打開, 平穩下落的時候，感覺挺美好的。
如果, 沒有一上來幾十秒鋪天蓋地的失重的話……
前幾年發過的誓, 這麽快就要破了？
寧逸見他不說話，臉色都變了, 撓撓腦袋：“你要是實在害怕……”
“跳！”
季暝秋堅定無比。他想第一時間去看那莊園裏到底藏著什麽勾當, 如果與閱川的研究相關，放寧逸自己去, 他不放心。
氣勢如虹地吼出個“跳”字之後，眼看著大幾千米的懸空，心裏又開始敲鼓。
寧逸看他那模樣就好笑，擡手在他後頸捏了兩下：“別怕，我帶你。”
而後，寧逸發現，季暝秋應該是跳過傘，裝備的基本穿戴，他都會，也知道提前做熱身活動。
那怎麽一副要死的鬼樣子？
想來是上次的體驗不大好……
寧逸得意地想：那是因為沒遇上我。
艙門打開的瞬間，大風壓頂地“呼”過來。
拍得人呼吸一滯。
寧逸沖顧得比劃了幾個季暝秋看不懂的手勢，跟著，他把季暝秋拉到身前，用安全扣把他固定在自己懷裏，在他耳邊說：“看遠處，能看見不一樣的風景。”
季暝秋的後背貼著寧逸的胸口，他能感受到寧逸大聲說話時心口的震動。@無限好文，盡在文學城
他被吹得張不開嘴，更不想再像上次一樣，讓風描摹嘴巴的形狀。
只得點了點頭。
寧逸在季暝秋腰間拍了兩下，帶著他走到艙門口，揚手抓住艙門邊的安全把手：“我數三下，咱們就跳了。”
他開始數數，“三”字出口，帶著季暝秋從艙門一躍而出。
那種要死了的失重感瞬間鋪天蓋地。
季暝秋自己都不知從何時起，非常討厭這種失重感，連過山車都不喜歡了，不得不承認八成是上歲數了，還是保溫杯裏泡枸杞更適合。
他雙手死命抓著傘包肩帶，感覺自己像個火箭炮，要大頭朝下栽到地上去。
在心已經卡到嗓子眼兒的緊張中，寧逸握住了他的手，穩重地捏了兩下，把他的手從傘包肩帶上摳下來，拉著他展開手臂。
非常神奇。
頭朝下沖到地上去毀滅的感覺突然變淡了。
他和寧逸緊緊貼在一起，被巨大、向上的風壓裹著。
張開手臂的姿勢，恍如二人融為一體一起擁抱著風，風也回抱住他們。
片刻，身體適應了失重感。
寧逸拉著季暝秋的手，指向遠處。
季暝秋順著手指尖的方向看。
清淡的海面被陽光淋著，泛起金色的鱗片。遠處有一座不知名的島，淺白的沙灘上，散著不算密集的遮陽傘，各樣顏色，繪出一副幹凈、靜謐的畫。季暝秋沒戴眼鏡的眼睛，又給這美好的畫面，加了一層虛幻的、光圈開大的朦朧濾鏡，讓一切如夢似幻，像童年色彩斑斕的夢。
不知是不是因為季暝秋背後的人是寧逸，他感覺比上次好多了，雖然心臟依舊突突地跳，至少沒覺得在被大自然暴打。
跟著，他和寧逸一起被猛地向上拽了下，下落的勢頭徹底減緩。
季暝秋擡頭看，主傘打開了。
他的手又被寧逸捏了捏。
寧逸帶著運動手套，暴露在外的指尖被風吹得幹冷：“還怕嗎？”
季暝秋合上手掌，捂著他的手指尖：“起碼沒覺得要死了。”
“上次肯定是你的教練不好。”寧逸搖頭晃腦的。
二人在秀色中緩緩下墜，連呼吸都變成浪漫的事了。
季暝秋看著遠處無際的海水，好奇問：“你怎麽這麽嫻熟？”
“留學的時候參加過跳傘俱樂部，當時不知道多少美女喜歡讓我帶著……哎呀！”寧逸話沒說完，手就被季暝秋狠狠捏了一下，有點疼，但他挺得意。
他在風景如畫裏笑起來，另一只手摟過季暝秋的腰：“吃醋啊？”
季暝秋沒說話，回頭看他。
寧逸更得意了，突然放大了聲音向著遠處喊：“季暝秋，我愛你！”
遠近高低，四下無人，被迫震耳欲聾的只有季暝秋。
而記得這句話的，有陽光海風、浪濤沙灘。
還有他們彼此。
“傻小子。”季暝秋笑。
傻小子博心上人一笑，樂呵呵地還想說什麽，突然被季暝秋回手扣住了脖子，拉過來。
寧逸一驚，他的心也好像被懷裏的人抓住、拉進。他笑著低下頭，在天地四方之間，給了季暝秋一個深到要窒息的回吻。
深得能吻到懷裏人的真心和靈魂。
吻終於是被迫分開了。
寧逸落地，迅速脫下跳傘服，把巨大的降落傘熟練地收起藏好，擡頭看，直升機已經小得像個玩具，正觀光似的，在幾個海島之間徘徊。
“中間有人發現嗎？”寧逸按開耳麥，突然說話。
季暝秋詫異，他不知道寧逸帶了對講設備，一個閃念覺得剛才是不是都被別人看去了，而後又覺得應該沒有，雙人傘打開不小，以直升機的角度，看不見傘下的他和寧逸做什麽。
顧得回答：“沒有，沒人從屋裏出來，我拍了莊園外的攝像頭排布照片，發給你。”
跟著寧逸的手機收到了十幾張照片。
莊園周圍的攝像頭沒有對著天拍的，可能對方著實想不到，有人會像吃雞一樣，跳傘下來。
“你撤吧，”寧逸說，“咱們按計劃。”
顧得那邊應了一聲，飛機最後打了個旋，飛走了。
“什麽計劃？”季暝秋摘掉風鏡，換上自己的眼鏡。
寧逸笑笑：“不能全指望老吳，你真以為咱倆是來荒野求生外加吃雞嗎？”
季暝秋：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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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萬一鬧起來，會有人來接應的，”寧逸看地圖，“不過現在革命尚未成功，咱們得走過去，看著不遠，徒步的話，起碼要兩個多小時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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短暫的風花雪月結束，二人開啟了傻狗似的跋山涉水。
其實，也還好。
二人不用在這地方長待，負重不高，島上的地勢也不算險惡，腳下多是荒草和細沙。
日頭開始打斜時，二人蹲在莊園的角樓暗影裏。
寧逸對照著顧得發來的照片，辨別院內的攝像頭分布排列不算專業，有不少死角。
季暝秋蹲墻頭，看空曠的院落。
很靜謐。
下午陽光愜意，天空中時不時有海鳥飛過，可季暝秋總是因為心裏作用，覺得陽光照在紅磚墻上，明亮、艷麗、陰森森的。
大概只有一把火燒了這地界兒，才能徹底消滅無聲的恐怖。
他正想著，寧逸自他身邊一躍而下，輕巧地落進院子裏，回身向他伸手：跳下來，我接著你。
墻兩米多高，季暝秋站直了一米八拼了。
剛才幾千米都跳過了，這算啥。
季教授手撐墻頭，也跟著跳下去了。落地被寧逸扶了一把，穩穩當當。
“這地方如果在做臨床真人實驗，守衛是不是太松懈了？”季暝秋問。
他跟著寧逸貼著院墻往裏走。
“嗯，重視程度不高。”寧逸小聲說話，走到一樓窗戶邊，做賊似的，悄咪咪踮腳往屋裏看裏面沒人。
他一扒拉窗戶，窗子“咯吱”一聲，發出讓人牙齒發酸的銹響，向裏打開。
寧逸左右看看，搭手梯，跟季暝秋說：“上去。”
顯然他是不打算走門了。
季暝秋沒多廢話，腳尖踩在寧逸手上，寧逸給他一個向上的勁兒，非常輕松，季暝秋翻進屋。
他剛落地，回頭就見寧逸，原地起跳，腳在墻上蹬著借力，一躍竄上兩米多高的窗臺，也進屋了。
二人穿過窗戶，直如穿越過了光陰。
一下回到了百來年前。
棗紅色的地板年久失修，已經暗啞斑駁了。陽光打進窗，在窗邊形成一條光帶，高亮中飄浮著粉塵。像銀河系裏飄浮的無數星辰。
這間屋子，是老舊的書房。
真皮沙發是看不出年代的經典款式，鋪了一層薄塵，很均勻。
頂天立地的書櫃裏還零散擺放著幾本書，書脊上的印字被陽光曬得褪了色。
老舊的書桌上，放著一盞沒有燈泡的臺燈。
太久沒人來了。
就這時，安靜的樓道裏傳來一陣噠噠的皮鞋聲響。
厚重又沈悶。
寧逸一拉季暝秋，二人幾步躲到門後。地板被踩得發出極輕的咯吱聲，讓人寒毛直炸。
那人越走越近：“好的，我知道。先生幾點到？”他在打電話，“嗯，準備好了，等你們。”
幾句話的功夫，他已經走到了屋門外，像是下意識的，他偏頭往門縫裏掃了一眼。
寧逸也正從門軸的縫隙往外看。
他看清了那人的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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其實他跳過傘，只有一次。
並且，他當時就發誓, 這輩子再也不跳了。
他之前會去跳傘，純屬是想體會一次。試試極限運動如何激起人類的生存意志，怎麽刺激腎上腺素、多巴胺等多重激素分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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